聖人之內涵與形像,一直是中國思想家們關於理想人格或精神境界之投射。有關“如何成聖”,也一直是中國知識分子立說的根本宗旨。從思想史之意義而言,探究孔、老孰優孰劣,是魏晉玄學家熱衷之論題,問題的背後其實就是學術地位孰為正統的辯爭。玄學家表面上仍尊孔子為聖,但是卻將聖人之內涵及境界以老莊學說取代之。透過對本末、有無等哲學概念之辯證,提出會通儒道之聖人論,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證,即是王弼以“體無言有”調合儒道,郭象以“冥圓融”會通孔老,王、郭二人皆尊孔子為聖,卻是以體現道家無執無為之生命型態為主。
慧遠、僧肇二公在學說之中,仍是以“聖人”一詞稱謂修行者所臻最完美之境界。二公皆從存有論之分析為始,繼而論述修行觀,以境界說為終,主張“緣生”義的世界觀、特重“般若”的修行論、以“涅盤”為聖境的境界說,由是可知,遠、肇二公聖人學之內涵,純屬成佛的理論,“聖人”一詞為...
聖人之內涵與形像,一直是中國思想家們關於理想人格或精神境界之投射。有關“如何成聖”,也一直是中國知識分子立說的根本宗旨。從思想史之意義而言,探究孔、老孰優孰劣,是魏晉玄學家熱衷之論題,問題的背後其實就是學術地位孰為正統的辯爭。玄學家表面上仍尊孔子為聖,但是卻將聖人之內涵及境界以老莊學說取代之。透過對本末、有無等哲學概念之辯證,提出會通儒道之聖人論,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證,即是王弼以“體無言有”調合儒道,郭象以“冥圓融”會通孔老,王、郭二人皆尊孔子為聖,卻是以體現道家無執無為之生命型態為主。
慧遠、僧肇二公在學說之中,仍是以“聖人”一詞稱謂修行者所臻最完美之境界。二公皆從存有論之分析為始,繼而論述修行觀,以境界說為終,主張“緣生”義的世界觀、特重“般若”的修行論、以“涅盤”為聖境的境界說,由是可知,遠、肇二公聖人學之內涵,純屬成佛的理論,“聖人”一詞為二公所用,不再具有儒學意義,一如玄學家以老莊思想做為聖人內涵的方式。然而個中仍有差異之處,玄學家仍於表面尊崇周、孔為聖,遠、肇二公卻是直接將聖人面相改以佛陀代之,學術思潮之改易,可自二公聖人學之中窺見遞嬗的痕跡。
佛化之聖人論在中國思想史上的意義,包括聖人境界之重塑,以及實踐工夫之轉向。聖境的重塑,是指對生命實踐的終極目標產生基本的質變,最主要的因素在於佛學乃是以宗教實踐為立場,自生死流轉的人世中解脫是基本目標。反觀儒聖是以內聖外王為基本型態,一方面試圖上契天道之幽微,成其內聖之圓滿;一方面力求改變現實生活,成就合理完善的社會。但是佛家所欲臻至的佛陀境界,並非是在個體生命實存的場域中,成就世間的人倫秩序與價值。此終極向度的迥異,是檢別東晉佛化聖人學的基本入手處。實踐工夫之轉向,則是指遠、肇二公所倡之修養工夫與儒、道二學根本的差異,不在工夫之形式,而在工夫之內容,亦即以般若玄智觀無相真諦。二公不僅重視般若之清凈無執,同時強調必須能自緣生義上妙悟諸法性空之理,才是修行的不二法門。這種修行進路必然導向以心性論為中心,只是此般若玄智非世俗之認知心,亦非儒家之仁心,而是足以觀悟性空真理的超越性智慧。